1915年的日本神户港，一伙以山口春吉为首的衣衫褴褛的码头工人组织了一个“暴力团”。或许是因为这里距离正在试验“大正民主”的东京太远，这个“暴力团”的理念和几百年前的民间秘密结社并无二致：仁义和忠诚。100年后的今天，日本早已“脱亚入欧”，但这个保留着浓厚中世纪色彩的“暴力团”不仅早已成为日本社会“隐性权力”的一大中心，更是庞大地下经济网络的核心中枢，而且不断“洗白”，成为现代社会中的特殊存在。这个“暴力团”就是山口组。

　　起于微末兴于乱世

　　1915年，山口春吉与50名码头装卸工在神户创立了山口组。在其后的100年间，山口组抓住了日本历史起伏的机遇，崛起为日本乃至世界的第一大“黑帮”。

　　第一个机遇在于日本在二战中的失败。在天皇发表那场震惊日本国民心理的演讲之后，日本社会事实上已经趋于解体：军队解散、政府关门、民众涣散，一切都呈现末世之象。

　　此时的山口组组长已经进入了第三代。1946年，亦即美军占领日本的第二年，承继山口春吉和山口登父子的衣钵，“异姓”田冈一雄接掌这一暴力团体。乱世出枭雄，田冈一雄看到了发展机会，而他的办法再普通不过，即收取保护费当“民间警察”，以所敛之财大肆向外地扩张，成员很快超过10万，事实上其已成为日本第一大“黑帮”。充斥于这个过程中的，是不停的火并和收买。

　　在中国颇为知名的日本作家加藤嘉一曾说，黑社会的谋生方式是在法治和人治之间找到了第三条路，他们在整个社会中扮演一种协调人的角色，虽然其存在方式相当敏感，但却必不可少。

　　1992年《暴力团对策法》实施，日本官方开始严厉打压暴力犯罪，“黑帮”被迫在传统的卖淫、贩毒等活动之外寻找新的财源。

　　而恰在此时，日本经济泡沫开始破裂，证券、房地产等资产价格一落千丈，山口组抓住机遇抄底金融资产，成立了一系列合法公司为自己做掩护，包括上市房企菱和集团，山口组也因此被称为“用枪武装的高盛集团”。

　　敛财惊人极力“洗白”

　　各种合法与非法的收入构筑起了山口组的财富帝国。据美国《财富》杂志报道，山口组2014年收入高达约800亿美元。如果与日本企业销售额相比，山口组排在日立(去年959亿美元)之后列第八位。

　　虽然在1992年《暴力团对策法》中官方承认了山口组的合法性，并规定其名称为“指定暴力集团”，但日本政府仍不断压缩黑社会活动空间，近年来变本加厉。

　　2008年，日本当局修改《暴力团对策法》以压制黑社会的势头。2011年，在山口组现任组长筱田建市刑满释放前，警方逮捕了山口组二、三号人物，以避免其出狱后黑社会活动不可控制。

　　为了应对政治高压，博取民众同情，山口组加快了“洗白”步伐。在这方面，山口组绝不缺乏精神资源。

　　比如该组织的纲领，看不到权力、财富与暴力的字眼，而是大谈信义、礼仪和人格，这和中国古代的秘密结社团体——天地会等有相似之处。山口组成员的形象也颇为正面，身穿西服领带、带有胸卡，与公务员别无二致。

　　筱田建市领导下的山口组也很重视媒体攻势，2013年创办了“机关报”《山口组新报》，2014年又推出了官方网站，网站风格清新，宣传山口组在各地的工程项目，试图摆脱过时的形象。

　　更为人们所津津乐道的，是2011年大地震后山口组领先于日本政府将50万美元物资运送到灾区。

　　游走政界以利相交

　　跟拉拢民意相比，与政客保持良好关系更为直接有效。前首相岸信介甚至曾为一黑社会组织头目操办过葬礼，小泉纯一郎参拜靖国神社时，超过100名黑社会右翼分子前呼后拥。

　　安倍晋三与山口组的关系或许正反映了“黑帮”与政客相互利用的一面。

　　2012年众议院大选前夕，当时民主党野田佳彦内阁的法务大臣被爆出曾给山口组高级成员做过婚姻介绍人。安倍迅速抨击道，“法务大臣是国家法律的掌门人，如果连最基本的法律都不懂，野田首相是否考虑采取措施处理此事”。

　　数日之后，媒体又爆出一张安倍本人会见山口组成员的照片，令舆论大哗。安倍随即承认确有其事，但他强调“此后一直没有联系”。

　　在大选前夕，与山口组划清界限可能是政客的本能反应。但2014年4月，山口组又在官网刊文抨击安倍，称“听了最近安倍做出的发言，再结合‘日本逐渐向国家主义靠拢’等事实，深刻感受到日本正开始走向法西斯主义”。

　　此时的安倍刚刚上调了消费税，并加紧推动解禁集体自卫权，支持率大幅走低。据日本经济新闻民调显示，安倍内阁支持率当月下降了3个百分点。与其说山口组是在报“一箭之仇”，不如说是趁势“墙倒众人推”。

　　以利相交，利则和，不利则分，拥有正式权力的安倍是这样，享有隐性权力的山口组也是这样。

　　北京商报记者 韩哲 赵毅波/文 李烝/制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