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源：中国崛起的环境和企业家责任

　　演讲嘉宾：中国企业家论坛主席 田源

　　主 持 人：田 野

　　田 野：我需要介绍一下，因为您是和这么几个关键词联系在一起的，期货、亚布力，同时还有一个词就是珞珈山。离开珞珈山还记得多少年了吗？

　　田 源：二十二年吧！

　　田 野：我在网上查到的是二十四年。时间足够长了，已经离开武汉大学这个美丽的校园。但是我不知道，离开二十四年以后，你觉得今天的环境是什么样的？

　　田 源：我觉得今天的环境应该是比我离开的时候是有很大很大的变化的。

　　田 野：就是说武汉，湖北都有非常大的进步，有很多的变化。

　　田 源：对。

　　田 野：今天我们掌声欢迎二十四年之后重回珞珈山麓的田源先生。

　　田 源：尊敬的周省长、李秘书长，非常高兴我今天来参加东湖论坛。说实话，刚才我们的主持人提到我以前是在湖北读书的，在这儿学习工作了八年。后来调到北京工作。我在北京是在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工作了八年时间，就是中国改革开放的最多的年代。那时候参与国家的一些经济改革的设计，包括经济改革政策的一些制订，我当时是价格组的组长。就是闯关的时候，我们在做中国整个价格改革方案的研究，参加了很多工作。所以二十多年来对中国整个国民经济的变化，宏观经济的发展，确确实实感受很多。那么我今天想借这个机会来讲一讲偏于宏观的问题，把我了解的一些有关的整个中国崛起以及企业家责任的这方面问题跟大家做一个交流。我想今天我主要讲三点：一个就是讲一讲经济全球化的历史发展；第二个讲一讲我们中国经济在全球的崛起问题；第三个讲一讲我们做企业的企业家，一定程度上包括政府，应该采取的一些思路。经济全球化现在实际上可以划分为两个阶段，一个叫前法制时代。这个时间大概是1500年到1907年。1907年大家知道中国还是清朝。1500年到1907年这个时间，是世界上开始从欧洲有些国家到全球去做生意。那么在这个时候，由于它生意在全球开始做起来了，所以就还是有很多纠纷。所以当时的情况是，如果这种投资出现麻烦、出现问题的时候，应该怎么处理呢？当时国际公认的规则是用武力。就是说如果你欠债不还的话，我就可以派军队去保护我的利益。八国联军打中国，它的理由是什么呢？我在中国卖鸦片，你中国政府销毁我的鸦片，所以我的利益受到损害，然后我就要到你中国来打。而那个时候这就是国际惯例。这个时期，就是一直到1907年之前的这个时期，在中国是个什么时期呢？在乾隆末年的时候，中国的经济总量是全球第一，中国的人口是全世界的三分之一，中国的外贸是长期出超。就像今天一样，长期地出超。所以这一种情况应该说，我们国内的感觉，当时的皇上，北京朝廷他们的感觉就是应该很好，天国资源丰富，谁都不用求。所以你到我这来做生意我不要。所以那时候就禁海，禁止国际贸易，大门就不再打开。那么甚至包括我们的老祖宗，大家都知道马克思，全球化追溯到马克思对我们中国的评价。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234页有这样一段话，他讲：中国这些国家购买比较便宜的英国商品，把本国的工厂手工业工人置于死地。今天英国发明的新机器一年之后就会夺取中国千百万工人的饭碗。这是马克思讲的。那我们现在是遇到什么问题呢？我们现在是中国的纺织业席卷全球。我们夺取了美国人的饭碗，英国人的饭碗这样一个非常大的变化。全球的法制时代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从第二届海牙国际和平会议开始的。就是1907年6月召开的这个会议一个最重大的贡献，就是会议的主要发起国，包括美国，包括欧洲，他们通过了一项共识。因为他们打了很多年仗，最后谁也没得到好处。然后他们就倡议，就是关于解决跨国债务纠纷的协议。这个协议就是说，如果出现纠纷以后，一个国家不能用武力到另外一个主权国家去讨债，而且要求债务国要通过国际法院的仲裁。但是事实上在上个世纪，从第一次世界大战开始到第二次世界大战之间，整个全球的贸易出现了很大很大的问题。最主要的问题就是上个世纪初的全球的平均关税，由于30年代资本主义的大危机，各个国家搞贸易保护主义。也就是说在这个时候，所有的国家高筑墙，就是我这个国家保护我的市场，我把关税大幅度地提升。所谓大幅度提升之后，其他的国家的产品就进不来了。所以在世界经济史上来说的话，从1914年到1945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这31年，成为贸易上最黑暗的时期。就是说你没有办法到外面去卖东西，然后联合国在“二战”后成立以后，就是二战打完了，然后联合国成立了，就做了很多理性决策。理性决策里边有三个非常非常重要的角色，就是成立了三个组织：一个是世界银行；一个是国际货币基金；一个是关贸总协定。所以它(关贸总协定)这个是直接以关税以恢复全球的贸易秩序为目标的这样一个国际组织。那么这个国际组织谈了多少年呢？一共谈了50年，一共谈了八轮谈判。这八次大吵架之后，到1994年这个时候全球的关税，全球工业品贸易的关税就由70%、80%降到了5%。这个时候关贸总协定就提出来，要把它转换成世界贸易组织，就是所谓的WTO。然后这个时候，我们中国又赶上了这样一个时代。大家可以看到全球的贸易秩序，全球的经济秩序是经过这样两个时期：一个是属于前法制时代；一个是后法制时代。以海牙的第二次会议作为一个分界线。然后就是50年的关贸总协定的大吵架谈判，然后建立了一个全球的目前比较合理的关税体系。那么我想在今天来看，有很多问题我们就可以理解了。就是说当时这些人在谈判关贸总协定关税减让的时候，他是绝对没有想到中国的崛起，他绝对没有想到当关税降到5%的时候，有一个国家会以非常低廉的劳动力成本来生产出非常低成本的价格，把他的产品推向全球。因为做这些谈判，中国严格说没有发言权。在1978年的时候，全国的外汇大概就是几百万美元，我们今年是八千亿美元。那么这个就是我想讲的第一个，就是我们全球整个改革开放的背景，大家可以看一看，世界上其他的人已经在这儿做很多的工作。他们做的工作等于是像我们改造旧城一样，我们把这个老城拆了，一个大的开发商进来了，原来拆房子的那些人他们又去盖房子，可能盖房子的机会不是给他们的。所以这样的话对于我们中国造成了一个极其有利的社会环境，所以我们的外贸成本就大大地降低，然后世界商品的出口容量大幅度扩大，为低成本的产品进入市场创造了非常有利的条件。那么要讲第二个问题，这句话是谁说的呢？“巨龙出水，融入世界”是美国的常务副国务卿佐利克最近在一篇文章里讲的。那么现在我们中国是什么状况呢？这里有几个最重要的指标，实际利用外资大概八千亿美元，就说我们实际利用外资和我们的外汇存底大致差不多。这些外资在中国，投资到中国的话，他们总共汇出的利润是2500亿美元。说明什么呢？在中国投资的外资是赚了钱。我们20年总共的GDP增长是9.4%，是全球持续时间最长的一次大国的经济增长。我们出口到美国的八千亿美元的商品，给美国人节约的成本大概是一千亿美元。就是说如果中国的商品不出口到这边去，然后其它的商品就价格比较高了。所以这样可以看得到，我们中国是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力量，现在在全球产生极大的影响。大家出国可能最容易看到的一件事情是什么呢？你非常非常困难地去想选一件东西带给你的亲朋好友，就是最好不要“Made In China”，非常非常困难。所以以致于现在很多人出国就已经不带东西了，你现在出国回来不带任何礼品也是可以理解的。因为买不到像样的礼品，因为所有好的东西都是中国人生产的。那么我们现在中国号称叫“世界工厂”。实际上我们中国这个“世界工厂”确确实实是全球有史以来最大的而且最有效率的一个世界工厂。它是一个公共性的平台，是前所未有的。就是说在这个里面我们过去叫“两头在外”，也就是说原材料来自国外，销售市场在国外，中国很多的产品、很多的企业都是“两头在外”。所以中国这个“世界工厂”是被谁利用的？是被全球利用的“世界工厂”。就不是说我们中国人自己生产出产品来卖到外面去，然后拿进来银子，是人家很多人在中国投资，然后在国际市场上买原料、买设备、买技术，然后在这儿生产，利用我们的劳动力资源。我们经常跟美国矛盾的时候，我们就讲：我们没有赚多少钱，我们只赚点加工费，微薄的收入。我们工厂的工人的收入，农民工的收入大概就几百块钱，这个事情确实是这样。那么中国能够成为现在这样一个公共性的“世界工厂”，原因在于：第一，我们的劳动力多，几乎供应是无限的。第二，我们的政治是稳定的。我们中央对这一点把握得非常准。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保持政治稳定，不争论。第三个问题就是中国是开放的。 就是全国各地的地方政府，各级的企业非常欢迎外资进入中国市场。特别是在产业部门，不像清朝政府，清朝政府是对外不开放，以为我自己很强大，最后被别人打进来了。第四个，就是我们现在产业链条是完整的。刚才李春明同志讲了，就是在湖北中部地区要搞产业集群。产业集群就是产业链条。就是说我一个企业要在这里生产东西，我所有的零配件可以在周边直径200公里范围之内，就是开车一、两个小时就到了这个范围之内能够得到我所需要的所有的原配件。所以中国这个世界上最大的“世界工厂”。中国经济现在可以说造福于全世界。他对美国产生了三点好处。第一点，就是中国创造的这么多外汇收入形成的外汇储备，我们大部分买了美国国债。买了美国国债之后，美国资本市场上的货币供给就比较充分，因此它的利率就比较低。由于美国利率比较低，所以美国的第二点好处就是，美国的老百姓就买得起房子。所以最近十几年，美国的房地产非常兴旺。为什么呢？它的利率非常低。第三个好处就是，美国在中国的投资也很多，而且美国在中国的投资是赚了大钱的。包括像通用汽车大家都非常清楚，还有其它的，柯达胶卷等等，包括很多其它的产品。所以现在就形成这样一个情况，但是大家日常生活中可以看到这些问题，在发生人民币升值的压力，贸易摩擦加大，我们全球遇到了反倾销的问题。我们的外汇储备大幅度增加，然后世界的原材料价格上涨，特别是石油价格上涨，铜价格上涨，棉花价格上涨，我们看到中美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多高层的协商。美国的几大巨头，证监会、联储，什么期监会，财政部长同时来中国。国防部长来。拉姆斯菲尔德参观我们的国防大学。最近西方的媒体从去年开始，像章子怡的封面登上了美国的《商业周刊》的封面，成为很多美国男人心中的偶像。全世界的媒体很多都看中国，过去都说中国这个不好那个不好，以为都是《大红灯笼高高挂》里边那些农民，现在已经完全变样了。就说中国哪个地方经济发展快，然后长篇报道。像《商业周刊》可以拿出15个版来全面正面报道中国，这以前没有过。所以全球的中国热现在是持续不减。中国在海外有几件大事引起全球的关注，中海油并购尤尼科。这个虽然是并购失败了，但是在美国引起很大反响。在并购失败之前，美国舆论一致攻击中国，说：中国不应该买这个，中海油公司是国有企业，是有问题的，是国家背景，影响美国安全。但这个事情我们中国人不买了，你不让买，不要了。现在美国的舆论倒过来了，说：美国政府干预企业，影响股东利益。缺了个大买主。所以这种舆论又开始出现了。那么现在这些事件凑在一起，我们怎么来认识？我觉得这些事件之间都有及其相互的关联性。它是由一个共同的原因决定的，就是中国的经济在全球的崛起造成了这些事情。那么我个人看法，中国崛起有三个时期。就是改革开放前二十多年是中国经济在步入中国经济的崛起期。就是世界上原来没有觉得中国经济崛起，觉得中国经济出口多一点而已，现在看到中国经济确实是崛起了。中国崛起以后就影响全球。那么现在这个阶段我觉得是一个适应期。现在叫适应期，就是现在全世界都看着中国不顺眼，觉得怎么什么都是中国的。另外就是不知道怎么跟中国打交道，所以他们就乱“出牌”，一会儿攻击中国，一会儿又说中国好。说好也有理由，说不好也有理由。所以我们现在在全球遇到了这样全面的反倾销，我们本来以为我们加入WTO了就有了通行证，我有了证进这个会场就可以坐下来了，没想到刚坐下来就被人请出去。所以我们自己也感到诧异或者有点难以解释。其实我觉得从历史上来看这个问题，我们就看得应该很清楚。也就是说在全球关贸总协定的50年的努力过程中，他们不断地不断地把税收降低，一直降到了5%这样一个非常低的程度。我想，这些发达国家绝对不是为中国做的。他绝对没有想到，我降低这么多门槛之后，你们中国人跳进来了。他们是想：因为美国是全球最主张自由贸易的国家，现在美国是最不想自由贸易了，特别对中国。那么欧洲也是这样。但是他没有想到，来了一个new comer，来了一个新人。这个新人还是巨人。而且新人的产品的质量之高，成本之低，是他们根本难以想像的。我们一个鼠标器，电脑鼠标器，我们的生产成本只有3美元，在美国卖到40美元。可以说中国只要是制造业的中国产品，可以说在全球是独一无二的具有成本优势。而且这个成本优势至少还能，我想至少能巩固十到二十年。你想十到二十年的话，那些人都没有饭吃啦！我们的人民币升值的当天，我们以为升值之后会影响出口。我们出口不仅不受影响而且还继续地旺盛增长，为什么呢？因为我们还有很大的弹性空间，我们还可以进一步勒紧裤腰带。所以升值2%对中国来说没有什么关系。我个人看升值5%都没关系。这个对世界的影响就非常非常大了。因为全球毕竟还有很多人在生产电视机，在生产鞋子、帽子、衣服，他是靠这个生活的。最终我想西方国家它需要认识这个现实，就是中国，中国人就是应该这样做，我们中国就是世界上的一个产品制造大国。你们要想怎么办？你们拿投资来或者我们之间来做交易。我觉得中国产品，中国制造走向全球的时代还只是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