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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保的白兰花地

http://www.sina.com.cn  2010年10月14日 16:48  《锦绣》

  二

  白兰花其实是一种乔木,据说可以长到20米左右的高度,可“纳曼蛮”的白兰花通通只有一人多高。一种还在它们抽条的时候就截去主干的矮化技术,让身高不过1.6米的岩保可以在树丛中巡视白兰花树冠的情况,那些“矮脚虎”似的白兰花树枝繁叶茂,肥大的树叶和腋生的花朵甚至累累欲坠,清香四溢,据说世界最顶级的调香师至今还调不出白兰花的这一清冽气息,现代顶香分析技术虽然得到了它的头香成分,据说是由芳樟醇、苯乙醇、甲基丁香酚等组成,可按照这一成分配制出来的人工白兰花香精,却永远也达不到天然的那一缕忘忧与勾魂。

  岩保的木屋对面,是一溜4个蒸馏白兰花油的甑子。

  岩保说,新鲜的白兰花应该就近蒸馏,不然“宝贝一样的香气就散了”,那些景东人甚至要把刚采下的花朵赶紧铺开,避免它们还没进甑子就已经被捂坏,影响出油的香芬质量。白兰花油的提取方法和香叶油的提取方法类似,也是加水后煮沸蒸馏,再油水分离而得,得油率在0.2%─0.3%之间。

  有必要强调的是,白兰花油是中国特产,散发着芳香业公认的最纯正的东方气息。

  有资料证实,在上个世纪中叶风行于中国家庭的雪花膏里,就添加了白兰花油,那可是几代中国人共同的芬芳记忆。难怪至今很多南方城市的小街巷里,还有叫卖这种小花的妇人出没。它们在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叫法,西地巴蜀是“黄桷兰”,东部江南是“晚香玉”。这一寻常百姓的小情调,成为众多写家笔下的乡情与乡愁,几近泛滥。上个世纪五十年代,长影厂一部叫《神秘的旅伴》的黑白片,将一首《缅桂花开十里香》唱遍了大江南北,第一次登上银幕的王晓棠在鲜花丛中深情款款,成为那个时代的青春偶像,遗憾的是,她唱的是缅桂花,脖子上挂着的花环却更像是由鸡蛋花扎成……

  这朵胸针一样的小花散发的气息,已经被世界芳香业接纳与认可。

  我在检索“白兰花油”词条时,发现这样一条旧闻:2006年12月4日,在法国格拉斯结束的国际标准化组织香精香料技术委员会(ISO/TC54)第25次年会上,由国家认监委组织,福建、甘肃检验检疫局承担的《中国型白兰花油》、《中国苦水玫瑰油》两项国际标准草案,经讨论顺利进入最终国际标准草案阶段。新华社当时在播发这条消息时,特意强调“我国是芳香植物资源丰富的国家之一,也是芳香植物产品出口大国,但是由我国起草的相关国际标准却很少”这一事实。

  楚建勤博士说,短时间里我们估计很难改变这一现实,白兰花油能成为一特例,云南的贡献是最大的,它独特的地理条件,宿命般让它成为中国最主要的白兰花油原产地。他说这话时,岩保的老板李庆国坐在一旁喝茶,表情平淡。联想到之前他告诉我,西双版纳的那块白兰花地让他一直赔钱,我以为他在听了楚博士的感叹之后会翻江倒海,五味杂陈。

  李庆国认为,赔本的根本原因还是价格上不去。

  按理讲,既然国际标准是由中国制订的,那么议价权就应该掌握在中国人的手里,而且,楚博士证实说,类似白兰花油这样的产品,已经成为很多国际著名品牌的关键支撑,价格为什么还上不去呢?云南当地的一家媒体在报道李庆国们的困境时,曾经披露说:主要原因是云南香料企业自己打价格战,你卖1000元/吨,我只要800元/吨,他接着只要500元/吨……长期恶性循环,云南香料行业日子一年不如一年。业内人士称,虽然云南已经成立香料行业协会,但是云南总共约20家香料企业,却一直没有形成一个价格联盟—由于缺乏全省一盘棋的香料产业规划和相关扶痴撸缃裨颇舷懔喜得挥邪旆ㄔ诜ü倘嗣媲疤旨刍辜邸£

  李庆国的沮丧,远在西双版纳的岩保显然是不知道的。

  三

  景糯坝出镇东行两公里处,就是岩保的白兰花地,再行两公里,就到大寨。岩保家在大寨的寨门处,载我们的三轮摩托从岩保家门口呼啸而过,岩保在电话里直喊:过了!你们过了!往回走,再往回走……回过头来,瘦瘦的岩保站在马路当间笑,脚上一双人字拖。岩保的家不是傣家那种大屋顶的吊脚楼,而是很平庸的平顶楼房。这让我们多少有些失望。但岩保很骄傲,说寨子里就数他家的洋楼盖得早。

  岩保说事,喜欢将他们家盖楼的那年当作元年。

  比如,“我们家盖楼的那年,有个人来我家买酒”。他说的那个买酒的人就是李庆国,那时候,岩保在家弄了个甑子在家蒸酒,刚刚接手白兰花地的李庆国经常到岩保家来沽酒,一来二去的,某一天李庆国说:你这个甑子可以拿来蒸馏白兰花……索性你就帮我照看白兰花地吧!我发你工资。再比如,“我们家盖楼的第二年,我的女儿去了景洪,在一家旅行社上班”,岩保的儿子、女儿都是拿工资的人,没有一个留在寨子里,这也是让岩保感觉很有面子的事儿。

  岩保曾经担任过大寨的村长,算是寨子里的头面人物。

  大寨这个名字似乎很能说明这个傣族村落的规模,它之所以敢称“大寨”,大概是因为村中有一金碧辉煌的庙宇—我们曾经去过别的寨子,那个寨子其实也挺大,但我们在那里没看见庙宇—岩保点着头,好像很认同我的这一分析,但我觉得他的汉语能力似乎只限于说,未必听明白了我的意思。

  西双版纳有“五树六花”的说法。

  所谓“五树”是指菩提树、大青树、铁力木、贝叶棕和槟榔树;“六花”中有睡莲、文殊兰、黄姜花、缅桂花、地涌金莲和鸡蛋花。这“五树六花”连同大象和孔雀,构成西双版纳最显著的地域景观,这些植物有个共同点,就是全和宗教传闻有关,所以多被栽种在寺庙周边。这其中,被当地人称为“缅桂”的白兰花,更是被视为一心向佛的吉祥物。

  大寨的庙宇在1995年翻新了,可现在看却好像是刚刚竣工的。

  围着它转了一圈,并没发现有“五树六花”,却有一棵高大的菠萝蜜树。寨子里倒是处处都可见鸡蛋花树,那种枝、叶与花之间的不成比例让人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岩保看我对植物感兴趣,就一路介绍过去:这是芒果,那是木瓜,这是香茅,那是紫苏……他突然一个健步,从一土坡上采下一紫色带穗头的植物,让我闻,然后告诉我:这是丁香。

  岩保开始在我面前幻化,叠加成今年2月采访过的西江千户苗寨里的苗医蒋元生。

  在蒋元生的眼里,百草皆可入药;在岩保的眼里,百草都是香料。

  在那一瞬间,我联想到曾经听岩保抱怨过,李庆国支付给他的工资有点少,但那种抱怨实在更像一种倾诉,目的旨在让对方明白他有多尽心。我听完后也感到岩保有点不值,脱口就说:你可以不干呀!现在看来,我当时的敷衍有多么的粗心,对于岩保而言,能够每天到白兰花地里上班,就已经是一种回报了。

  岩保其实是一位很有慧根的人。

  我们走到寨子东头时,一位妇人拦住了岩保,她的一头猪仔从栏里偷溜出去了,这位妇人请岩保和我帮她把那头冥顽的小猪赶回栏去,我们欣然从命,结果发现比想象的要困难得多,那头已经尝到自由滋味的小猪,已经铁了心不回到囚禁它的栏里去了,所以我们的合围一次次宣告失败……最后岩保拍着手要那妇人放弃。岩保对我说:那栏里有满满一槽的猪食给它,它都不要,说明外面有比猪食更好的东西。

  四

  从景讷到思茅的班车,翻过一座高山后,进入思茅地界。

  思茅现在已经更名为普洱了,我以为沿途看见的应该是一片片的茶园。果然,车进思茅,我发现外面的植被破坏得厉害,一片片的丛林被砍伐殆尽,红色的土壤垄出一道道梯田,车窗外不时飘来新鲜橡胶的恶臭……但我很快发现,那些栽种在梯田里的植物并不是茶树,而是一种长着密密麻麻小颗粒的植物,我突然反应过来,这就是著名的云南小粒咖啡。

  岩保在抱怨工资太少时,曾经说过要找别的活路。

  “隔壁的思茅人都在种咖啡,说是那种东西来钱快,还多。我们这里的人传统一点的种稻子,新鲜一点的种香蕉和橡胶,甚至还有人为野象谷的野象种芦苇,野象谷的工作人员每天都到我们景糯坝一车车地拉芦苇嘛!像李老板这样守着几百亩山地种白兰花的……”岩保摇摇头,“景糯坝也就一个纳曼蛮。”

  类似岩保的感叹,我在前面的宾川、寻甸和随后的元阳都会遇到。

  2010年对于云南香料种植者而言是一个喜出望外的年份,各种香料的收购价格普遍性上涨,而且,上涨幅度还不小。与这一利好消息构成因果的是,云南各地种植香料的面积在茶叶、咖啡和水果等经济作物的利诱下急剧萎缩……

  岩保不知道,其实云南也在为它的小粒咖啡而纠结。

  云南地方媒体报道说:物美价廉成为云南咖啡一直挥之不去的阴霾,作为国际咖啡市场的新晋角色,云南咖啡并没有享受到“一分钱一分货”的合理回报,原因来自多方面。但我感觉还是在重蹈香料业的覆辙,类似加工粗放和不求精工,类似遭遇资源输入方的技术壁垒或者完全丧失议价能力,类似行业内的无序竞争和大打价格战……

  在市场生态链上,云南产品处在最初始的环节上,按理来说,如此不利的地位尤其需要解决好通路问题,薄利的目的应该是多销,但现实却是云南咖啡在“饱受好评却又卖不上好价”的旧恨上,又添“产量不足”这一新愁。据说每年全球咖啡的需求量在1.3亿袋左右(60公斤/袋),而云南咖啡的产量仅在2.5─3万吨左右。

  不愁卖,卖不上价,最后还不够卖。

  其实云南香料也是这个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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