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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落伍“我就是相声演员姜昆”
如果我们把那些扔掉的垃圾、破烂儿捡回来一味地装扮在自己身上,你会发现你就是个十足的、过去的叫花子,是一个社会底层的艺人,而不是中国的、现代的民族艺术的维护者、传承者。
记者:您对相声的改革创新一直是最超前的一位,70年代末您就大胆地尝试了喜剧电影《大能人》,之后致力于《明春曲》大型叙说剧来创新相声,后来建立了相声MBA班,这些探索里融进了您怎样的思索?
姜昆:相声的改革探索一定要紧跟时代。比如,2000年我就办了一个相声网站,就像我的孩子一样,投入了很多心血和几乎当时的所有财产。
开办中国相声网,这是我第一次做实业的经历,当总裁,但是并没有挣到钱,等于我是在一个大泥坑里挣扎了10年。第一次做一个网站的总裁,起码也懂得了一些概念,了解一个公司应当怎样运作。当时我们的网站也有可能上市,上市就是金融资本运作,那么在金融资本中什么是概念?真正上市后股份怎么结合?风险怎样?我都在学,如果有钱我真的可以坚持下来……
记者:听说您收集了非常多的相声文物,全国首屈一指。
姜昆:改革开放后我调回到北京,就开始收集相声文物了,当时侯宝林、马季老师他们的办公室,地上经常扔了许多讨论后不要的相声草稿,我都收集起来了,当时是为了学习,现在就成了珍贵文物,这些30年来陆陆续续收集的文物,刚刚好记录了相声成长的步伐。
有一次,我听到我的一些演艺界伙伴们在一块学说相声,他们都喜欢说相声,以会说相声为荣,其中有的学贯口,有的学传统段子,大部分是拿相声里描写得最脏的、最黄的、最俗的东西开玩笑,什么你是我儿子我是你爸爸,你媳妇就是我媳妇,在他们眼里就以为相声是这样逗乐的。当时我就受刺激了,我觉得他们这样是不知道我们相声的传统,不知道相声是怎样一步步走过来的,不知道我们几代艺人究竟付出多少心血,如果我们把那些扔掉的垃圾、破烂儿捡回来一味地装扮在自己身上,你会发现你就是个十足的、过去的叫花子,是一个社会底层的艺人,而不是中国的、现代的民族艺术的维护者、传承者。所以这些年来,我就逐步从一个幕前的演员转到幕后,致力于相声和曲艺的传承与弘扬。
现在,我主要在为中国相声博物馆的事情跑,博物馆已经选了址,也投了不少钱。我还正在筹划搞一个相声百年的展览。这个中国相声博物馆不同于一般的博物馆,不是仅仅陈列一些文物,它将是由一个塑像群来组成的,这个塑像群本身就从我们相声第一代开始,每人都有10来个故事,每人都有一个场景,都有时代的故事,都有那时的塑像和人物,你也可以和它一起照相,可能有屏幕播放当时的那段相声,也可能旁边还有老式唱片放着过去的声音,也可能有动画和声音演示着这段古老的相声,大概这就是我的想法。
记者:改革开放30年,您个人经历非常丰富,从相声表演艺术家,到社会活动家,又做了CEO,包括做了曲协的领导,全国政协委员,您希望别人怎样定位您?
姜昆:我永远不愿别人在我名字前面加上著名的相声表演艺术家、相声语言大师、领军人物、掌门人……我觉得这个对我来说都无所谓,对我就四个字,相声演员———姜昆。
我为什么要为相声付出这么大的力量?就是老百姓常说的一句话,得知道感恩,我从北大荒回来,就一个小皮箱子,衣服的5个扣子4个颜色,现在我虽然有房子、院子、有车,当然了,我创作了100段相声,这必须要承认是相声给了我一切,让我在社会上有了地位,工作上有了一定贡献,然后在生活上有了一种成就感,所以人这一辈子,到了这个时候,就应该开始回馈。既然是相声给了我这些,就应该把自己所有的全部交给相声。
淡出台前“我把心思放在下一代的培养上”
我们这一代人身上一直有一种责任感,时代的转变之中,我们既有老一代人的传统,也有新一代人身上的特点,我们经历了风风雨雨,走过了坎坎坷坷,这个时代所给予我们的更多的是精神上的东西……
记者:由台前转到幕后,有些人却认为您如果用建造相声博物馆的精力,去创作10段非常经典的相声,岂不是更有价值?
姜昆:我已经有100段相声了,但是现在大家都说我江郎才尽,人总是不断期望你,这对人来说这确实太残酷了。
因为现在你要我超越自己,我就感觉像朱建华跳不过他自己那个高度一样,我跳不过去了,我必须承认这个事实,现在可能我演段相声很逗人,但你指望我超越自己,像过去一样给这个世界留点什么不太可能,你必须要承认这个艺术规律,我有一个很好的心情,或者有一个很好的愿望或雄心,我要用最后一口气站在舞台上,但实际上最后一口气还是在医院比较好,哈哈,你说呢?毕竟人要对自己的能力有一个考核,我觉得我现在想超越自己的高度已经超不过去了,我会努力,但是我觉得盼头不算太大,所以我希望我们的教练员、裁判员不要把期望放在这上面,我会把握好自己把心思放在对下一代的培养上。
记者:您现在的态度这么豁达,当初是不是也有一个调整的过程?
姜昆:的确,当时在从高峰下来的时候,你会觉得大家在抛弃自己。那时候大家都捧着你,节目没你不行,那时候中央电视台春节晚会少了我的话怎么可能呢?但当第一次我写的节目没有通过时,他们问我:姜昆能不能再弄一个别的?我就说实在不行了,我太累了,我的肩膀已经扛不起脑袋了,但是真的要让你歇一会儿,你就会感觉很失落,因为过去年三十晚上的时候都是在大演播室度过的,现在陪在自己妈妈身边看电视,就会觉得人家那边热闹着,把我扔一边了,很失落。
但现在我觉得,每个人在做自己的事时,期望值不要太高,到目前为止我还是量力而行,比如说,我现在做中国曲艺家协会的工作,我就是把我中国曲艺家协会的节目做到准确的位置上。比方我现在把自己的位置定在大众演出上,每次演出我都去,但是我并不把自己定在春节晚会上,春节晚会我还是能上就上,不能上,千万别去冒这个险。就像一个吹唢呐的人,在民乐里一定吹好唢呐、给二人转伴奏,千万不要盼望自己到军乐团那里去,欢迎外宾时亮那么一嗓子,这是绝对不可以的。
我们这一代人身上一直有一种责任感,时代的转变之中,我们既有老一代人的传统,也有新一代人身上的特点,我们经历了风风雨雨,走过了坎坎坷坷,这个时代所给予我们的更多的是精神上的东西,我们小时候经历了三年自然灾害,年轻时在农村度过的,当我们真正找到自己职位的时候,正当改革开放,别人年轻时候做的事我们要等后来再尽量地寻找自己,就像我30多岁的时候才想起考大学、上大学,争取把年轻时失去的东西追回来,我们就在做这些事情时,精神层面的东西在我们骨子里多了起来,有时候更愿意承担一些责任,而且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