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手修不完的罗岑铁路 *ST国恒金蝉脱壳
慕青
2013年9月的一天下午四点，在一片片荒草和稻田围绕着的、堆满沙石的广场中间，孤零零地伫立着罗定火车站。这里没有旅客、没有货运，只有静谧。因为连接这座车站的仅有75.685公里长的所谓“第一条民营铁路”罗岑铁路，自2007年动工以来，迟迟没有建成通车并早已停工两年。
而作为罗岑铁路建设主体中铁（罗定岑溪）铁路有限责任公司（下称“中铁罗岑”）的母公司，曾经数次设定通车日期的*ST国恒（国恒铁路，000594.SZ），在挪用募集资金、留下诸多财务谜团之后，已在两个月前有了金蝉脱壳之策。
金蝉脱壳
10月8日，*ST国恒公告，9月底召开的临时股东大会审议通过为促使三方框架协议生效条件达成，董事会授权公司经营层进行协助清偿中铁罗岑所欠第三方债权人的全部债务， 协助对中铁罗岑所有被查封或抵押的资产予以解除查封或抵押，协调中铁罗岑与施工单位解除有关合同手续并清退全部施工队、结清相关款项等事项。
所谓三方框架协议是指8月12日罗定市政府与*ST国恒、罗定市永盛资产经营有限公司（下称“罗定永盛”）签订的“三方框架协议”：*ST国恒拟以11.5亿元转让所持有的中铁罗岑99.85%股权给罗定永盛，*ST国恒承诺把股权转让所得全部用于收购位于罗定市粤西物流园区内500亩的综合用地及粤西物流园项目的其他资产。协议还设定了相关生效条件。
此前的7月25日，*ST国恒已与罗定市政府就罗定市政府或其指派的第三方受让*ST国恒持有的中铁罗岑99.85%股权事宜达成合作框架协议。
十多年轮回，罗岑铁路似乎又回到了原点，依然看不到通车的希望。2001年11月27日，罗岑铁路获得原国家发展计划委员会批准。2002年4月，中铁罗岑成立，负责罗岑铁路的建设及客货运输。身处粤西山区的罗定，是一个县级市。虽然对罗岑铁路充满期待，但自身却没有资金投入。在此情况下，深圳中技实业（集团）有限公司（下称“深中技”）及*ST国恒先后进入。2009年时，*ST国恒又利用募集资金3.48亿元收购深中技持有的中铁罗岑98.57%股权和深中技子公司罗定中技所持中铁罗岑0.83%的股权。
按照计划，罗岑铁路应当在2009年建成通车，但在2009年，*ST国恒却将通车时间推迟到2011年12月底。而到了2011年10月25日，其再次宣称，在保证银行贷款落实的前提下，罗岑铁路将于2012年12月底前完工。2012年5月，其再次将罗岑项目通车时间延迟到2013年12月底。
“罗岑铁路是地方铁路，国家不投资，地方没钱投资，我们想了很多办法，最后才决定引入第三方资金。”罗定市委宣传部某人士对《第一财经日报》表示，罗岑铁路迟迟未能通车， *ST国恒负有主要责任。“把你引进来，就是希望你有能力把这个铁路搞好，搞了这么久还是这个样子。”
而据广西岑溪市铁路办人士介绍，罗岑铁路施工进度非常慢，全面开工只有2010年的8个月左右时间。到停工前，罗岑铁路只完成了桥梁、隧道等少量控制性工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通车”。
迟迟不能通车，收回罗岑铁路的呼声渐起。最近几年来，罗定、岑溪两市居民陆续对罗岑铁路提出投诉，建议两广联合收回路权，岑溪市政协为此还向广西壮族自治区政府上书。而在罗定、岑溪两市政府的工作报告中，也屡屡提及推动罗岑铁路尽快复工建设。“通车还遥遥无期，严重影响了地方经济，而且领导也面临着很大的压力。”上述罗定市委宣传部人士说。
“罗定市政府应想尽一切办法，把罗岑铁路收回来，而且最好找国有资本收购，而且有铁路建设经验的。”岑溪市政协一名人士对本报记者说。
一名罗定永盛内部人士也表示，股权转让完成之后，要引入新的投资方，优先考虑国有公司，把罗岑铁路修通，并且越快越好。
政府急于寻找出路，*ST国恒却迎来了机会。值得注意的是，对*ST国恒来说，用粤西物流园的土地置换股权，不过是一桩左手交右手的生意。据当地媒体信息，粤西物流园的建设方正是*ST国恒的另一家子公司中铁罗定。
而早在2011年12月，云浮市发改委会同罗定市交通、国土、发改委等部门，和湖南大学专家对粤西物流园的项目可行性进行了论证。而时隔一年多，位于罗定火车站附近的粤西物流园，仍是荒草遍地。
罗定市政府法制局及永盛公司人士均表示，*ST国恒转让的必须是干干净净的股权，三方框架协议设定了一些前置条件。因此，中铁罗岑的股权能否转让成功，还具有不确定性。
工程进度之谜
目前，用于罗岑铁路的募集资金已消耗殆尽。2009年，*ST国恒通过定向增发，募集资金21.13亿元，其中14.46亿元用于罗岑铁路股权收购和项目建设。而截至今年上半年，*ST国恒账上用于罗岑铁路的募集资金仅剩3.64亿元，不过施工进度却异常缓慢。
2012年5月，*ST国恒披露的项目进展公告显示，罗岑铁路区间路基土石方设计总量965.66万断面方，已累计完成670.6万断面方，占比69.44%；站场土石方设计总量307.35万断面方，已累计完成236.51万断面方，占比76.95%。此外，路基及附属支护工程完成36.35万圬工方，桥梁完成3497.84延长米，涵洞完成5349横延米，隧道完成2805.94延长米。
但这套数据与当地政府统计差异甚大。据罗定市政府指定负责此事的罗定永盛负责人介绍，罗岑铁路在罗定境内的1000亩征地、十个标段的施工招标、工程监理都已经完成，但具体施工量由于没有移交，现在不得而知。“中铁罗岑也没向我们提供什么说法，通报什么信息。”他说。
前述岑溪市铁路办人士介绍，岑溪段铁路自2007年就开始动工建设，但进度一直很慢。2010年3月至5月项目开始全面征地并施工，但后来*ST国恒及中铁罗岑拖欠资金，施工量也非常少。
“梧州零距离网络问政”数据显示，罗岑铁路岑溪段共需拆迁房屋7.84万平方米，但全部未拆迁，其补偿资金仅到位20%。
而《中国证券报》转引当地政府资料显示，截至去年底，罗岑铁路区间路基土石方完成73.03万断面方，站场土石方完成32.07万断面方，路基及附属支护工程完成1885圬工方，桥梁完成284.55延长米，涵洞完成896.04横延米，隧道完成644.99延长米。
对比数据不难发现*ST国恒披露的数据与地方政府的数据差异之大。本报记者就此向罗定市委宣传部、市政府办公室了解此事，但截至记者发稿，对方尚未就此回复。
岑溪市人大、市政协多名人士告诉本报记者，施工方离场之后，开挖的涵洞形成深达数米的堰塞湖，造成极大的安全隐患，岑溪市政府不得不投入资金，在堰塞湖四周拉上铁丝网，以防人畜落水。
按照*ST国恒的解释，募集资金不敷项目使用，才导致罗岑铁路迟迟未能通车。
但对于这一说法，前述罗定永盛公司人士颇有微词：“如果把募集资金全部投入进来，罗岑铁路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情况。”
“别的标段我不敢说，七标段的情况我非常熟悉，第一个施工单位走了之后，第二家施工方自己带了500万资金，用完了中铁罗岑还是不给钱，施工方只好又追加了100万。项目经理当时跟我说，这100万用完了如果还不付款，他就不干了。”前述岑溪市铁路办人士说，岑溪段已征土地约2300亩，目前尚欠4000多万元。
在这背后，是巨大的资金黑洞疑云。*ST国恒 2013年半年报显示，截至今年6月底，罗岑铁路项目累计投资10.71亿元，剔除股权收购资金，实际建设资金投入约为7.25亿元。
然而，来自罗定、岑溪两地政府的统计显示，*ST国恒实际投入罗岑铁路的资金可能不足5亿元，这与其公布的数据相差达6亿元左右。
本报记者获悉，去年3月，时任罗定市政府党组书记黄天生在政府工作报告中称，完成投资3.24亿元。但该报告未就此进一步给出说明，截至记者发稿，罗定市政府方面亦未就此给出回复。
*ST国恒公布的数据也自相矛盾。2010年年报显示，剔除2年以内的款项，国恒铁路新增的预付账款只有成都福华建筑工程有限公司的9277.93万元。募资使用公告却显示，国恒铁路当年向罗岑铁路支付预付工程款2.5亿元。
而据岑溪市铁路办人士透露，罗岑铁路在岑溪的征地拆迁补偿费用概算为1.6亿，但后来实际只到位了1.2亿左右，至今尚有4000多万资金没有到位。“整个罗岑铁路完成的投资可能只有七八个亿，但国恒铁路方面的投资可能只有四个多亿。”该人士估计。
近日，本报记者就此致电*ST国恒董事会办公室及证券事务部，但对方未予回复。
据*ST国恒披露，中铁罗岑的资产质量并不差。数据显示，截至今年6月底，中铁罗岑总资产为15.61亿元，净资产为14.47亿元，负债1.14亿元，资产负债率仅为7%左右。
而本报记者多方调查得知，中铁罗岑的资产质量可能并非如此光鲜。“据我们了解到的情况，中铁罗岑目前绝对是负资产。”知情人士对本报记者表示，其从*ST国恒内部获得的信息显示，中铁罗岑负债至少在20亿元以上。
这从拖欠施工方工程款可见一斑。岑溪市铁路办人士向本报记者透露，在施工过程中，*ST国恒和中铁罗岑资金不能及时到位，大量资金由施工方垫付。因为这一原因，岑溪境内的第七标段曾两次招标，第一家施工单位垫付了200万元资金，中铁罗岑一直没有付款，施工方被迫停工离场，此后其又从深圳找了一家施工方，并且垫付了600万元资金。
*ST国恒和中铁罗岑拖欠施工工程款，甚至一度引发了施工方与当地政府的矛盾，为地方政府带来了极大的维稳压力。据岑溪市政协相关负责人告诉本报记者，项目业主一直不付钱，工人工资发不出来，施工方曾带着民工到罗定市政府讨说法，当地政府不得已只好垫付了一部分资金。
罗定永盛有关负责人证实，中铁罗岑拖欠施工方工程款确有其事，但对具体情况并不清楚。“我们也想弄清楚，但弄不清楚。”罗定市委宣传部亦称，2011年停工之后，因拖欠民工工资，确有部分民工到市政府上访，但在今年年前已经解决，因经办人员已调走，具体上访人数及垫付金额不详。
实际上，由于信息披露不透明，中铁罗岑的资产状况至今尚是一本糊涂账。本报记者采访时，岑溪、罗定两地政府均称，由于对方不愿配合，至今不清楚中铁罗岑的真实债务状况。前述岑溪铁路办人士则称，他们曾就此问过中铁罗岑，但对方声称已完成的施工量和投资都保密，因此很难统计出准确的数据，但从他们掌握的情况估算，罗岑铁路已完成的投资中，施工方垫付资金可能超过3亿元。
实际上， 除了自身债务外，中铁罗岑还屡次被卷入*ST国恒的债务纠纷之中。本报记者获得的资料显示，从2012年2月21日以来，*ST国恒持有的中铁罗岑股权，已经先后14次被冻结，其中8次为全部冻结。截至目前，*ST国恒尚未披露此事。
进入【*ST国恒吧】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