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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学的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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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拉·科肖《国际先驱论坛报》专栏作家
要想搜罗齐全所有涉及美这个话题的杂志文章、学术论文、哲学作品、真人秀节目、网站、大学课程、讲座及专著，恐怕是一件不可能办到的事。
而说到丑这个话题，相应的情形又会如何呢？
丑是一个令人感到尴尬的话题，也是一个可鄙的概念，当然，还会是一个极大的侮辱，假如有人当面说你丑的话。
据说，当有位女士对丘吉尔说他喝多了，丘吉尔是这样反驳的：“至于你，夫人，你的长相实在是难看。我到明天就会酒醒过来，而你将永远丑下去。”
一提到丑，人们总是联想起邪恶和恐惧，总把它与坏蛋和怪物联系在一起：《绿野仙踪》当中的西方恶女巫、好莱坞恐怖片中的恶魔弗雷迪·克鲁格（Freddy Krueger）以及哈利·波特的死对头伏地魔就是一些典型代表，伏地魔那青筋暴露的头颅、两个充当鼻孔的可怕的豁口以及腐烂的牙齿莫不令人看了以后心惊肉跳。
当然，也有一些善良之辈因造化弄人而饱受其相貌之累：弗兰肯斯泰因博士所创造的怪物、象人以及怪物史莱克莫不如此，后者虽长相不佳、肤色发绿，但却不乏可爱之处。
最近，“丑学”已逐渐成为一门正儿八经的研究门类，也引起了学术界的探讨兴趣，这在某种程度上或许要归功于热播的美国电视剧《丑女贝蒂》。为宣传该剧，美国广播公司（ABC）推出了一个“大家来扮丑（Be Ugly）”的活动，强调女孩和年轻女士需要有自尊。社会学家、作家、律师和经济学家们也开始着手审视丑。他们认为，丑这个话题在历史上一直处于边缘化的地位，虽然很难将对其貌不扬之人的歧视一一笔录下来，也万难杜绝这种歧视，但这种歧视实在是一种看似不起眼却无处不在的不公正行为。
“丑陋罚款” 与“美丽红利
已有研究者尝试找出测定“容貌歧视（uglyism 或looksism）”的办法，以及“美丽红利（beauty premium）”和“丑陋罚款（plainness penalty）”会对人们的收入产生怎样的影响。这些研究者认为，现在该是摆脱美貌的影响，公正看待丑人的时候了。
“用带有容貌歧视的口吻说话，这在政治上是不正确的。”蒙特利尔康科迪亚大学的社会学教授安东尼·森诺特（Anthony Synnott）说道，他将在下个月发表一篇关于丑的论文。“尽管没有什么证据表明长得漂亮的就是好人，而长得丑的就是坏人，但人们依然这样看待人。”
这方面的开创性研究《美与劳动市场》刊登于1994年的《美国经济评论》。该文估测说，长相平庸的男人和女人要比那些被认为是迷人的或是漂亮的男人和女人少挣5％到10％的收入，而长相较差的女人所嫁的男人挣的钱也较少。
2005年的另一项研究也认定，容貌歧视也发生于职场领域，即使你是一个整天埋头工作在电脑桌前的电脑程序员，你也可能会因为长得不好看而吃亏。
“那些外表有吸引力的人可能更善于交流，因为，从很小的时候起他们就获得了周围人更多的关注，这其中包括他们的母亲。”爱荷华州立大学经济学副教授坦尼娅·罗森布拉特（Tanya Rosenblat）说道，她是2005年发表于《美国经济评论》上的专题研究《美为何很重要》的作者之一。这项研究测试的是扮演雇主的自愿者们如何评价“员工”们完成电脑迷宫游戏的能力。结果，参加试验的志愿者们都预测说，长得越是漂亮的员工越能完成更多的迷宫游戏。
研究者们由此得出结论，由于长相漂亮与否与个人完成迷宫游戏的能力完全没有关系——涉及工作方面就不同了，在零售业，长得漂亮或许就是一份职业资本——容貌歧视的的确确发生在职业领域。
很少有哪条法律禁止由相貌不佳而引起的就业歧视，尽管也有一些原告根据适用范围更为广泛的法令而提起了诉讼案：1992年，一位因缺了一颗门牙而遭解雇的佛蒙特州女服务员就打赢了针对其雇主的那场官司，佛蒙特州最高法院支持她的上诉，并裁决认定她应受到州公平就业法案（Fair Employment Practices Act）的保护。
美国的一些城市，如华盛顿、旧金山和加州的圣塔克鲁兹，都已颁布了禁止容貌歧视的法规。但受歧视方，即那些长相不好看的人，在采取法律行动时可能会面临复杂局面。
“其中一个难题就是怎样将人们作为某个种族、宗教团体和性别的一个成员的身份与其作为丑人群体的一员的身份相区分开。”康奈尔大学法学教授雪利·科尔布（Sherry Colb）说道，“由于身份政治的圆满实现，人们已逐渐开始深刻认同各种与己相异的群体——如‘我是犹太人’，‘我是法国人’等等。但当你说‘我是一个丑陋的人，让我们开一个丑人大会吧’，这就行不通了。绝大多数人通常都宁愿放弃这种会员资格。这就如同宣布你是笨伯中的一个一样。”
丑的定义
对丑进行定义是困难的。人们除了会对漫画上的妖怪或万圣节女巫自然而然心生恶心之外，在到底是什么使人或物显得丑陋这方面人们有共识吗？脸上的疣还是疤痕？鹰钩鼻子还是鱼泡眼？研究美的社会科学家已发现，不同年龄段、种族和文化的人在是什么构成了容貌魅力方面往往抱有一致看法，但在衡量丑方面却没有相应的研究结果。曾在美学方面撰写专著、开设课程10多年的康科迪亚大学的森诺特（Synnott）最近被一家在线期刊邀请又撰写一篇有关美的文章。但他提议说，他想撰文谈谈久被人们所忽视的丑这个问题。
在他的文章《丑、吸引力及无形的偏见》（Ugliness， Visibility and the Invisible Prejudice）中，该文将在下个月发表于Glimpses Journal的创刊号上，森诺特指出，人们对相貌所作的判断隐含着与善恶有关的价值观——某种“光环效应（halo-horns effect）”。关于相貌的这些结论往往是“错误的、不公正的、危险和愚蠢的；然而，这种倾向却得到了我们的语言、文学、媒体、相当多的哲学家及我们简单化的二元思维模式的支持而长盛不衰”。森诺特在文章中写道。很多习惯说法，如“美丽不过是皮相（beauty is only skin deep）”，都表明存在一种集体共识，那就是：只看重外表美是肤浅的，森诺特写道。
相反，诸如“丑陋只是皮相（ugliness is only skin deep）”这样的说法却鲜为人知。森诺特还认为，繁荣发展的整容行业进一步强化了针对丑人的容貌歧视。
“长得漂亮的人常被认为更聪明、更性感、更值得信赖，他们也拥有更多的伴侣。”森诺特说道，“言下之意就是，丑陋的人就是不那么值得信赖的、也不聪明。”
丑的历史
去年，意大利小说家兼批评家翁贝托·艾柯出版了一本厚达450页的主要讨论艺术作品中丑这个问题的专著《丑的历史》（On Ugliness）。
“在每一个世纪，哲学家和艺术家都会给出美的各种定义，正是由于他们作品的存在才使得重建一部所有时期的美学思想史成为可能。”艾柯在序言中这样写道。“但涉及到丑，就根本没有这回事了。绝大多数时间里，丑只是被定义为美的对立面，但却几乎没有人撰写过有像样长度的关于丑的任何专题论文，只在一些渺小儿不足道的作品中才偶尔提及到丑。”
在《丑的历史》中，艾柯探讨了绘画、雕塑、诗歌以及文学作品中对丑怪和令人恶心的事物的迷恋，记录了自柏拉图到朋克摇滚以来人们对丑的各种论述。其讨论的主题既有巫婆和怪物，也包括先锋派和丑学的胜利。他在书中指出，普通大众曾经对毕加索的油画和其他艺术作品中畸形的女人形象极为震惊而反感，但最终，这些形象还是获得了普遍的接受。
“明天的被褒奖为伟大艺术的作品在今天看来可能就是令人倒胃口的。”艾柯写道。
“丑是一种新型的美”
初次亮相于2006年的《丑女贝蒂》的流行也引发了一场关于这部电视剧是否预示着现在的社会已对丑人越来越宽容这个问题的广泛讨论。美国广播公司去年上马的“扮丑”活动鼓励女人和女孩要“真诚、聪明、充满激情、做真实的自我以及要直视自己的丑”。
研究《丑女贝蒂》现象的美国杜兰大学助理副教授马德琳·舒斐特·埃克斯（Madeleine Shufeldt Esch）在世界新闻和大众传播教育协会(the Association for Education in Journalism and Mass Media)所召开的一次大会上提交了一篇题为“丑是一种新型的美”的文章。
“这部电视剧所表现出来的向传统美学观发起挑战的决心获得了公众和电视领域评论家的一致拥护。”埃克斯写道，“它被视为是一个更大意义上的转变的一部分，也就是人们不再只关注由骨瘦如柴体型、喷涂着发胶的模特所代表的虚假完美以及《欲望都市》这样的表现时尚拜物教的电视剧。”
“任何时候，只要存在多种类型的可为人接受的外貌形象，这就是好事。”埃克斯说道，“即使根据无论哪一条客观标准，贝蒂都根本算不得是丑陋的人。”
相反，这部电视剧的主角阿美瑞卡·费拉拉（America Ferrara）本人被公认为是一个迷人的演员。在电视剧中，她变身灰姑娘造型，一头卷曲而蓬乱的头发，穿着难看而不合身的吊带衣服，而出席好莱坞盛会时的她却是红地毯上的一位标准美人。
由于这个原因，某些评论家把ABC公司的“Be Ugly”活动视为一种营销手段，他们还认为，这部电视剧对促进人们接纳其貌不扬的人这方面根本没做出多少贡献。相反，评论家们说道，美国社会仍在继续朝着反方向迈进，反而越来越注重外表美。
与很多专家一样，森诺特将整容行业每年130亿美元的增长数额归因于人们普遍持有的对丑的根深蒂固的恐惧。而现在通过药物、卫生学和营养学手段来美容已是越来越流行，这也进一步加固了人们对丑的憎恶。这些专家说，在大众传媒上触目都是颂扬完美体型的形象。
森诺特、埃克斯及其他专家说，尽管已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注容貌歧视，但社会的主流思想在本质上仍宣扬“不要做丑人”。
“我想，当然会存在一个短暂的丑陋时期。”埃克斯说道，“但对丑的贬低或许也只是一时的。”
莎拉·科肖（李海 编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