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回北海宾馆时,下了半夜的雨稍歇。面的司机从大路拐进了胡同。空空荡荡迷宫般的巷子,雨水淋湿后古旧的砖瓦墙壁。素色的胡同与皇城的辉煌形成对照,有一种纯朴沉静之美。四合院的外壳十分中国化,中庸、内敛、深藏不露、毫不张扬。当宁静的后海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时,确实眼睛为之一亮。
在北京的第一个采访,是在小区的花园里进行的。采访结束后,我看到自己黑色的裤
子上有了一些细小的沙粒,塞外沙漠上吹来的沙粒。细小,干净,近似米色。而南方有的是一捻就成粉末状的尘土,老人们讲述的故事都发生在长江以南的南方,那里多的是铁红色和黄色的泥土,与北方颗粒状的沙子截然不同。现在他们大多生活在北京胡同的四合院里,南方的故乡成为他们的回忆之地。而他们的回忆又怎么会只是南方呢?
在北京的这些日子里,我都要面对老人们的眼睛。他们的眼睛也看着我。他们昏黄的眼睛能够看清多少,看到多远,我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眼中的世界和我们看到的世界绝不相同。不同的人代表着不同的时空。他们的书信、旧物,还有绵延不绝的回忆不断地提醒我时间的流逝。
海洋发着光,我的窗外也是这样。从京城坐快速列车,只要几个小时就可到达蓝色的北戴河。幻想只是工作之余的些微闪光,充实、生动、漂亮的滑翔。我喜欢目前这种云游四方、忘我工作的生活。山川万物尽收眼前,各种色彩重叠不已。在这样的旅床上,孤寂但却意味隽永。
从北京图书馆旧馆二楼的三S学会凭窗望去,就是阳光下的北海。游客正在从岸边将游船划向湖的远端。北海水波微兴,游船点点,人声鼎沸。反射着阳光的湖面变成一片银白色。而桥那一边的中南海水平如镜,寂寥无人。斯诺和斯特朗也来过这里吗?他们也曾站在这里眺望北海吗?那种奇异的感觉再次出现:我是站在现在还是站在过去?
黄昏的北海。冥想的暮色。北海宾馆后面高大的烟囱。当年,姜文就是在这里一边在头脑里播放《乡村骑士》,一边拍摄了《阳光灿烂的日子》。
一长串的文人书店。胡同深处青年毛泽东的故居。三里屯的酒吧。说得慢的北京话还是很好听的。
昨夜没有关上窗户,桌上就有了一层白色细沙,我已经开始熟悉的细细的白色沙粒。
宾馆空地上,士兵又开始了早操。雨点又打在了窗玻璃上。
王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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