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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德波顿聊聊英伦

http://www.sina.com.cn  2012年08月10日 01:37  第一财经日报微博

  在英伦才子型作家阿兰·德波顿眼中,伦敦是一座需要时间去认识的城市

  李乃清

  “伦敦真是个奇怪的城市,它就像好多个村庄黏合而成,没一个确切的中心,而且它很大,永不止息。”2月,当我拜访英伦才子型作家阿兰·德波顿(Alain de Botton),聊起这座他居住了多年的谜城,他的评价也道出了我当时的感受——伦敦就像一场开低走高的赌局,鬼混越久,越能领会其丰富,在这里看得越多,也越觉得错过更多。

  43岁的德波顿,选择住在伦敦城北的高档“村庄”,走出Belsize Park地铁站,穿过街边红红绿绿的Costa咖啡屋和Daunt书店,便拐入这片幽静的别墅区,不少知名作家和艺术家就聚集于此,有时文章写到一半,他也爱跑出来转转,“如果你只是坐在电脑屏幕前,什么都没有发生,你需要做点别的:购物、走路、家务……卸下负担,活动活动,出来看看周边有什么事发生,一些有趣的想法才会进入你的头脑。”

  德波顿聊天最爱用“有趣”(Interesting)和“奇怪”(Weird)两个词,就像他说自己欣赏的作品,“我更感兴趣的是它们的内容,我在乎它是不是有趣;我喜欢简明扼要,而不是那种繁复华丽的表达。”

  生于瑞士的德波顿,8岁被送到伦敦念书,18岁入剑桥大学,“专业是政治思想史,后又读了个哲学硕士。”23岁那年,他以处女作《爱情笔记》大放异彩,后又著小说《爱上浪漫》、《亲吻与诉说》及随笔集《拥抱逝水年华》、《哲学的慰藉》、《身份的焦虑》等,作品内容涉及诸多领域,《纽约时报》书评评价他:“利用表面老生常谈的主题与情节,发展出充满机锋的笑话与漂亮有趣的细节。”

  和那些象牙塔内的学者不同,很多人眼里,德波顿更像明星。他不仅书畅销,人也颇受欢迎,他乐于参加国内外各种活动,还常在英国电视上露面。与很多作家对新媒体的抗拒与狐疑不同,德波顿主动拥抱各种媒介:除了与电视台合作,编写、主持各种专题片,他在Twitter、Facebook上也十分活跃,“这些尝试都是有趣的经验,为什么不呢?”

  写书演讲上电视之外,他还创办了一所“生活学校”(School of Life),“因为英国当前的教育系统没真正教会人们生活所需的技能。”完成《幸福的建筑》一书后,德波顿还策划了“活着的建筑”(Living Architecture)项目,“从建筑角度来看,伦敦很成功,这依然是一座低城,大多数房子都不高,除了某些特定地区,没什么摩天大楼,总体而言,这是一个相对平坦的城市。”接着,他半揶揄道,“其实伦敦很多地方挺无聊的,没有商店,也没有生活,一些居住区死气沉沉的,而好的一面是,你有不少安静的住宅小区,感觉就像住在乡村。”

  碰面前一天,他正忙着宣传新作《写给无神论者:宗教对世俗生活的意义》(Religion for Atheists: A Non-believer's Guide to the Uses of Religion),无论政府部门还是学校的年轻人,都邀请他去演讲交流,他本人似乎也相当享受多元角色中的忙碌安排。

  约访中,除了介绍自己的新书,德波顿也很乐意分享自己眼中的英伦。

  伦敦,野心勃勃的城市

  第一财经日报(微博):你8岁时从瑞士搬到伦敦,在这里居住了那么多年,对整座城市印象如何?

  德波顿:小时候刚搬来,我觉得这座城市很丑很大,没什么好印象,至今我也不觉得伦敦是那种明显看上去很美的城市。它不像巴黎、罗马,第一眼看去你就会被吸引,阿姆斯特丹、纽约比这里也漂亮多了。可以说,伦敦是一座需要时间去认识的城市,我住在这里,喜欢这里说英语的人,让我有种在家的感觉。但久而久之,你会发现,伦敦是这个世界上最让人惊奇的一座城市。

  日报:在你眼里,伦敦最大的特质是什么?评价下它的优缺点。

  德波顿:伦敦最大的优点在于这里的生活,这是一座真正全球化的城市,这未必完全正确,但你就是会有这种感觉:防不胜防,难以预测,你在别的城市永远想象不出在这里可以体验到的生活,所有人和事物都在这里出现:广告、鞋子、电脑、各领域的精英,就像一座神奇的机场,你随时可以搭乘飞往任何地方的航班,这是一个可以观看全世界的地方,这是它的优点。

  说到缺点,或许是它的寂寞。这是一座孤独的城市,这里的人很少相聚,因为它摊开得太大,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通常要1小时,因此在伦敦,所有的事都要提前至少一周制定好,整座城市没什么自发性,非常不主动。在别的地方,如果大家住得近,可以说好一起吃晚饭,一些事自发迅速地发生,比较随性,但这里不会,傍晚5点,有人说,我们一起去吃晚饭吧?像这样的事从来不会在这里发生,我觉得这有点可惜,因为城市应该有些自发性的因子。

  日报:若将伦敦这座城市比作一个人,你觉得是阴性还是阳性的?

  德波顿:呵呵,我想可能是个男人婆。或许是街道呈现的那种形貌,看上去好像一个穿厚底靴和工作夹克的女强人,她的性格很酷,你可以理解成比较冷淡,初次见面不那么友好,也许接触久了,它最终会友好一些;当然,这“酷”(Cool)里头也有时髦的成分,冷冷地保持距离感,但很有魅力。

  日报:介绍下伦敦人的生活。

  德波顿:在伦敦消费很高,大多数在此工作的都是年轻人,这里不适合那些独自居住的老年人。世界各地各个领域的人们来到这里,大家都想出人头地,做些什么,获得些什么,即使是玩,他们也想着在短时间内疯狂释放,很少会寻找安静的休闲场所。这不是一座可以放松的城市,人们到这里来大多是为了追求成功,所以,这是一座野心勃勃的城市。

  日报:在伦敦居住多年,这些年伦敦变化大吗?

  德波顿:最大的变化是来了很多有钱人,这里的人来自世界各地,伦敦有几个地方,每个商店都卖奢侈品,但从前并不是这样,30年前,伦敦可能是座摩登的城市,但不是一座属于富豪的城市,先是那些中东过来的人,接着俄国大佬也来了。这种高档的感觉不太真切,有些虚幻。

  日报:奥运会的举办对这里人们的生活影响大吗?

  德波顿:英国人不那么爱国,不会把这当一回事,他们很自我为中心,更多时候爱挑毛病。我对体育一点儿也不感兴趣,但我觉得有那么多新的体育场馆出现真不错。人人都看到东伦敦的茁壮成长,奥运会似乎点亮了英国的经济黑暗期,眼下这时候,很多钱进来,应该是件好事。

  过火的自由,导致道德滑坡

  日报:英国当下的媒体环境如何?

  德波顿:媒体曾是这个国家最糟糕的部分,咄咄逼人、毫无公正,他们编造新闻,夸大事实,散布各种谎言,狗仔队闯入人们家里,窃听私人电话……整个国家对媒体深恶痛绝,人们觉得生活都快被报纸给毁了。后来整个大环境有所调整,许多记者被投进监狱,罚了很多钱,因为他们确实做了很多坏事。

  如今我们正进入一个新的时代,我觉得整个社会需要自问,我们需要怎样的媒体?因为媒体大大影响人们对世界的看法,而且,这里没有审查制度,但媒体却受到市场的影响,如果媒体一直写辣妹和小贝的故事,它就会引导人们关注外界的焦点。

  我们有BBC这样有影响力的媒体,确实很严肃,但也很无聊……也有抓人眼球的《每日邮报》、《太阳报》,这些报纸又极具进攻性,可能将来这些会减少,我希望记者们更有责任感,追求真相,而不是整天追赶名人八卦。

  日报:你目前最关注的社会问题是什么?

  德波顿:我对教育比较感兴趣,人们如何学习才能生活得更好?这里整个教育系统没有真正教会你生活所需的技能,社会的很多大问题没有在学校里解决,我们浪费了很多时间,寻找出路。

  日报:对于去年英国的暴乱,你怎么看?

  德波顿:很可怕,因为这些人并不是冲着钱而去抢劫,只是因为他们很无聊,心底有怒气,憎恨他人……但你很难找到背后深层的原因,好像经过某种发酵,人们乱作一团,突然间你会觉得社会很脆弱。没错,这个国家很富有,但渐渐丢掉了一些基本的伦理,包括家庭概念、工作与生活的准则等等,所谓的自由似乎有些过火了, 因此道德开始出现滑坡。

  日报:2月我经过圣保罗大教堂,那里“占领伦敦”持续了很久,你怎么看这些抗议活动?

  德波顿:作为一名知识分子,我很遗憾,这些人没有什么真正的观点,如果他们反对资本主义,那很好很有趣,但他们没给出什么有意思的论述,也没给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或解决方案。如果你想改变,你得进行鞭辟入里的分析,问题出在哪里?但看上去只是一些人站在那里抗议社会变得很糟糕,这让我感到困惑。

  日报:说说新作《写给无神论者》,这次怎会考虑转向探讨宗教?

  德波顿:我是个无神论者,但我认为世俗社会不能解决所有问题,尤其是关乎人的内在。我们该如何生活?这是个重要命题,而文学、哲学及宗教都能帮助我们寻找答案。不少无神论者认为宗教很荒谬,觉得相信上帝存在无异于相信童话,很幼稚,但我认为这种说法太浅薄,实际上,宗教充满了许多有趣的东西,它和世俗生活不需要如此对立,我认为,当今的无神论者可以从宗教中“偷”点有价值的东西为己所用,我称之为“2.0版本的无神论”。

  日报:人们通常认为英国基督教传统深厚,但我听说过一句俗语“Hatching, Matching,Dispatching”(指人们只在出生、结婚、离世时去教堂),在你们国家,人们对上帝到底持何种态度?

  德波顿:噢,这真是个难题。这是个很世俗的国家,我想,大多数人并不相信上帝,但这些人又相信某些东西,他们总说,存在着些什么?!我也不知道,那是一种淡淡的、温和的灵性体验,非常不确定。但毫无疑问,那些真正的虔诚信徒现在绝对是少数,和几百年前相比,如今的教会没有多大实权,今天,在这个国家,教会有点像个笑话。特约摄影/王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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