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江林/文

　　去年12月初，在美国《财富》排行榜位居16，且连续6年荣膺"美国最富创造精神"的安然公司突然宣布申请破产保护。今年3月，列全球"五大"之一的安达信会计师事务所因在安然案中涉嫌作假，将被美国司法部提起上诉，海外子公司被其他四大兼并，美国本部也命悬一线。两安事件引发的地震远超过911事件对美国政治经济造成的影响，在很大程度上是十年 来盛极一时的美式资本主义危机的一次集中暴露。

　　Enroning正在席卷全美？

　　美国参议院多数党领袖达雪在安然事件后感慨："我认为，我们已渐渐的Enroning我们的经济，以及Enroning我们的预算。"在这里安然被当成动词使用，意指使它破产倒闭。这种评价入木三分，道出了美国经济正面临多年未见的大问题--大企业破产正形成一种潮流。

　　今年1月28日，纽约证交所按规定宣布将"环球电讯"停牌。当天，这个曾经风光无限的世界最大电讯设备公司申请破产破保护。是美国历史上第四大濒临破产的企业。与此同时，百年老店凯马特由于在竞争中敌不过沃尔玛而败下阵来，又向美国政府申请破产保护。从2001年到今年1月申请破产保护的公司占美国十大破产公司中5席。4月2日，美国电报电话(AT&T)及英国电信业巨人英国电讯宣布终止双方失败的国际合资公司Concert,并将其资产及顾客账户皆归还给母公司，AT&T公司有息负债已高达530亿美元，濒临奄奄一息的状态。另一个超级公司美国在线时代华纳也正面临前所未有的困境，股价从去年11月底以来再次缩水33%，债务剧增，令华尔街对其已越来越丧失信心。

　　2001年不仅成为美国大型企业集团破产年，而且很多没有破产的企业股价也一再腰斩，股价甚至不到高峰的1／10，最近一期《商业周刊》报道，美国900家大企业去年盈利较前一年下降59%，创下该刊1973年开始公司业绩调查以来最差记录。美国著名风险评级公司韦斯公司在今年3月一分报告中说，家喻户晓的大公司并不一定安全，实际上美国一些知名企业潜伏着巨大的风险。根据对6400家在美国上市的公司分析，其中17%即1100多家公司被评为最们的E级(垃圾股)，其中包括亚马逊、爱迪生国际电力、合众国航空等著名大公司。由此看来由安然事件引发的Enroning(破产)有如多米诺骨牌效应呈不可阻挡之势。

　　美式资本主义大公司是否真走到了尽头？西方左派全球化理论大师华勒斯坦提出，在未来20年资本主义经济体系内"所有人的利润都会愈来愈稀薄，这是资本主义体系结构天生就有的限制，不是任何人可以做什么就改善的。"比如在20世纪40年代到70年代，每5年到10年，在美国的中产阶级收入都会高于上一代，自然提高对资本主义的满意度，但到21世纪后，年轻一代薪资不见得高于上一代，甚至会担心可能比以前少，这就造成人心不稳的关键动因，尤其是中产阶级的生活将越来越困难。美式资本主义经济将在未来二十年内出现衰退，尤其是美国的国力和影响力更会持续下降。超大规模企业不断破产也就在情理之中。

　　安然以及其它一些大公司不断陷入困难，还从一个侧面反映美国大公司中近年创新的一些管理方式并非万灵药，甚至潜伏着巨大的漏洞，如外部董事和期权激励制度。

　　美国公司治理制度在很大程度上依赖独立董事代表股东权益对公司的行政管理和财务报告程序进行监督，但执行效果越来越令人怀疑。如安然公司15名董事中外部董事占8名，且不乏知名商学院或法学院院长，但安然公司"特别调查委员会"今年2月提出长达203页的调查报告，详述安然多年来如可利用SPE手段隐藏负债和损失，董事会的反应却是："深感遗憾及第一次听到这类情形。"实际上在8名独立董事中有2名审计委员会和一名财务委员会的董事与安然公司及其管理层有着各种利益关系，与安达信会计师事务所渊源更深。这在很大程度上妨碍了独立性和客观性，使他们对安然公司的决议和政策不可能真正提出不同意见。这种情况在其它很多大公司也屡见不鲜。

　　管理层持股和股票期权是美国很多大企业中普遍采用的激励机制，但在执行中的弊端日渐显现。安然公司管理层在套牢广大投资者甚至是全体公司职工的同时大量兑现期权，两任总裁分别兑现超过1.4亿和6000万美元的股票。一名美国会议员评价说："本案如同开船的人知道船将沉，于是自己抢着救生艇救走，而让所有退休的老弱妇孺、员工以及投资者皆被淹死。"

　　除安然、环球电讯等破产公司外，甲骨文、升阳电脑、施乐公司都曾通过有意高估财务预测，股价大涨，主管则在修正数字前大量抛售股票获利。由于过去十年中很多大企业赠予高层主管的认股权数额巨大，只要在高位卖出一小部分，获利就相当可观。这种"主管因犯错误得到赏赐，小股东却受惩罚"的情况，远比外界想象的更普遍。格林斯潘也认为在过去5年里，用不计入费用的股票期权来代替雇员现金薪酬的作法，夸大了大公司收益增长率约2.5个百分点，并导致了资本投资的分配不当，在高科技公司中尤其如此。他认为政府必须找出一个方法，确保企业高层主管的利益与股东的利益相符，而股票期权显然不能达到。美国SEC主席皮特最近公开表示企业不应该任意发放股票期权给高层主管，且发放标准不应该只着眼于短期获利而定。"股票期权多半没有发挥应有功能，反而造成经理层与股东间冲突不断"。这些都表明美国大公司的激励和监督机制远非尽善尽美，更值得中国企业经营者深思，仍然亦步亦趋跟美国？

　　新经济还在崩溃？

　　进入21世纪以来，被大加吹捧的新经济越来越出现停滞甚至萧条的迹象。2000年10月《美国商业周刊》在一期封面标题中警示：《下一个跌势：继新经济繁荣之后是否将继之以新经济的崩跌》，所谈及的是该刊经济学主编罗德尔一本新著《正在到来的网络萧条》。时至今日这已不再是哗众取宠或者危言耸听，已经日益变成活生生的现实。

　　自从90年代经济合作组织提出并倡导知识经济为基础的所谓"新经济"以来，由于在高科技领域，尤其是电子通讯和网络上不断取得的突破，这种以"创新"为主打的高科技热潮在全球曾带来一阵阵狂燥。最典型的正是克林顿总统在1996年签署《电信法》时的满腔豪情。他使用的正是艾森豪威尔总统在1957年批准州际高速公路时用的同一支签字笔。克林顿信誓旦旦地说："我们将建立一个开放的市场，在这个市场里竞争和创新将能够与光同速。"随之而来的是越来越疯狂的投资，网络公司认为"吸引眼球"就是滚滚财源，电信、电缆营业商们则纷纷投入到"圈地"和"钻海底"的运动中。这种对基础网络设施追求浪潮使电信商们越来越失去控制。从1996年到2000年，美国电信公司的资本支出以25%的年递增率达到1240亿美元。业内人士评价道："没有哪个行业能如此有效地演示如此有创造性的破坏"，即疯狂的光缆建设投资之后产生令人瞠目的过度剩余。并非严谨清晰的美国会计和审计制度和投资银行家们的激情加速了泡沫的汹涌和破灭速度。如环绕电讯在这5年里就用掉150亿美元，还雄心勃勃地计划建设一条长达10万英里，连接美、欧、亚大洲27个国家的环球光纤电缆网络，而同样受激情感染的投资银行中不乏花旗集团、摩根大通这样的世界金融巨头。投资大众达到的疯狂状态更是难以形容，美国纳指在不到两年的时间时连续跨过四个千点大关，在2000年初突破5000点大关。但在一年之后网络泡沫破灭时就只能在2000点以下长期"卧底"。成千上万的高科技网络股投资者不仅血本无归，甚至负债累累。

　　安然公司的破产就是高科技泡沫破灭的集中体现。这家以天然气起家的传统产业公司，连续六年被美国《财富》杂志评选为"创新精神"单项最佳公司。该杂志在2001年这样评价："没有一家公司能像安然那样引人瞩目地体现出创新精神的改造力量，过去十年当中，安然在创建--随后则是主宰--新业务方面做出的努力，使它从一个身价只有2亿美元的旧经济型管道运输公司变成了一家价值400亿美元的新经济型大商行。"如该公司伦敦分公司一位普通交易员能够吸引350人参加一个在网上开展天然气交易业务的项目--而上一级的管理部门都对此毫不知晓。其网络业务负责人表示："我们没有等到董事长说需要有一个电子商务战略之后才开始动手。" "安然在线"提供1500种交易商品，日交易量达到5000宗，交易额达30亿美元，在线交易占公司贸易总额的2／3。安然是新经济与美国"创新"文化有机结合的产物。美国前SEC主席雷维特感叹："安然的失败使美国资本市场的基础全被毁坏。"

　　新经济另一个重要的特征是高度运用金融杠杆的撬动。曼德尔在《即将到来的网络萧条》中用金融的高度发挥性来解释新经济的勃兴和快速萧条。所谓"新经济"，技术革命只不过是一环而已，支撑新经济的是更重要的金融革命。如果说高科技是新经济的引擎，那么燃料就是现代金融业。这种金融力量把风险性资本带进股市，全力支持科技创新。即近年来美国经济学家所宣称的"对创新友善的市场"(Innovation-hilic Market)。它鼓励科技投资，高科技的技术进步和经营方式革命。科技与金融的有机结合，在过去10年中形成一种良性循环，成为推动美国经济持续繁荣的主要力量。正是这样高度发挥的机制，当整个良性循环动能趋缓，它就会以一种非常陡峭的方式萎缩，从而带动出高科技萧条。也就是说，"新经济"的科技与金融的良性循环，其实也很容易逆转为恶性循环。

　　安然同样是创新与高度发挥的金融相结合走向繁荣又迅速没落的经典。它不仅善于运用高科技，而且在金融上大胆创新，开发出各种类型金融衍生商品，名目繁多让人目不暇接。由于广泛运用财务杠杆，导致资产规模异常扩大，对冲基金式的财务运作，除极少数公司高管层外，绝大多数投资者包括投资银行的分析师们都云里雾里，捉摸不透。而一旦债务出现问题，则呈多米诺骨牌效应，一败而不可收拾。

　　如何认识科技与创新在"新经济"中的地位？华勒斯坦就认为近几年科技的角色被大大高估，事实上，资本主义创造出来的垄断部门才是关键问题。资本主义的运作是靠创造出先导产业，先导者变成垄断者，成为领导全球的权力基础，并赚了大把的钱，后进者抢进时，获利越来越微薄。他认为科技只是为了创造垄断而发明，资本主义体系因为自己的需求创造科技，但是科技不能领导资本主义，也无法解决目前世界面临的根本问题--资本主义体系整合和重建。

　　自由市场经济，谁充任看门狗？

　　《美国商业周刊》多次宣称，当今全球资本主义由于重整的结果，已和往日那种块状化的多中心体系有所不同，而更加像一个同心圆环，美国则居于其中心位置。近十年来，美国积极畅导的自由市场和全球竞争观念风行全球，经济、资本、金融、贸易无不向全球化发展，但实际情形呢？

　　首先，今天的自由市场并不比十九世纪和20世纪初期20年强多少。这两个阶段，全球资本、货物自由流通的程度要远远超过今天。美国本身就是当今世界上最封闭的市场，各种关税、非关税壁垒、行政限制、技术障碍都在保护着国内市场，同时又拼命要求全球其它地区向美国商品开放市场。从今年3月份以来，美国对钢材征收高额关税就是最集中的表现。

　　实际上，美国才是积极畅导的自由市场和全球化运作的最大获益者，十年来美国经济的持续繁荣无不仰赖于此。美国吸引了全球绝大多数国家流失的高科技人才；美国成为全球最大的资本输入国；美国高科技产品以垄断价格在全球各个地区获取超额利润，微软、IBM、朗讯、戴尔、惠普无不如此。相对照的是全球很多国家和地区越来越贫穷，他们根本没有享受到自由市场的明媚阳光，相反等来的是全球保护主义势力卷土重来。

　　其次，"自由市场经济"的看门狗越来越令人不放心，甚至很多中介结构压根忘记了自己应当充任的角色。安达信危机仅是其揭开其一角。以后还有更多的中介"黑幕"、"黑庄"、

　　"黑嘴"会露出狰狞面目。使自由市场经济"大打折扣。

　　曾经拥有8.4万名员工、业务遍及全球84个国家或地区的安达信会计事师务所位居"五大"之一。根据现在已披露的材料看，安达信明显在安然事件中充当了不光彩的角色。安达信一位前雇员说："在休斯敦办公室有那么多人染指安然这块陷饼，如果说不签这份'合格'

　　的审计报告，这人就会被解雇。"安达信一边做着安龙的审计报告，一边自己检验着这份报告，给它打分。一名美国公议员称这是"安然公司抢劫银行，而安达信则提供它们运钞车。"伦敦《经济学家》杂志评论说："会计公司放弃了传统的怀疑者角色，而成为内部的商业合伙人，他们放弃了披露信息的职业道德，成了掩盖财务的魔术师。"尤其令世人震惊的是，在被调查期间，该公司体斯敦分部动员80人加班加点销毁原始会计档案，并向销毁文件的员工发放加班补贴。对此美国SEC前任首席会计师特纳表示："一家会计公司被卷入美国历史上最大的企业破产案，而且还把相关文件销毁，这是前所未闻的。"

　　美国会计师角色近年来越来越邪乎，更加乐意为上市公司聘为管理顾问。1999年"五大"在美国市场上获取管理咨询收入高达150亿美元，占其总收入的50%，而在20年前，这方面收入仅占13%，对此，著名投资专家巴菲特在1999年就曾告诫投资者："审计人员理应把投资大众当作自己的客户，但他们总是对老板经理们点头哈腰，这就是所谓吃了谁的面包就为谁唱歌。"美国前SEC主席利维特也承认："如果投资者对审计师的客观性和公正性丧失信心，谁还会相信报表数字？可靠的、有证明的数字是金融市场的氧气。我们的市场如果没有高质量的财务报告，简直就寸步难行。""在我看来，这个行业已经很少关心公众利益了，它关心的只是自己的商业利益。"

　　除已经倒闭的安然、环球电讯公司外，还有越来越多的美国大公司业绩报表受到投资者的质疑。如IBM、通用电气、朗讯、施乐等。有美国报刊在标题中打出"GE，请露出你的真面目来！"通用公司素以采用大胆的会计手法著称，如强调"预估收益"，而该指标通常不包括许多正常的企业费用。又如利用股票和现金完成的收购来提振收益。该公司在2001年曾花125亿美元用于"大宗业务收购"，又不提供这些收购对收入赢利产生什么影响。像这样一家频繁收购的大公司，通过变通手段便可以轻而易举地处理或编造出"获利"，如利用大量储备金来冲抵坏帐，或对所购公司进行重组的费用进行人为的夸张。有人说投资通用公司更像是一种对它经营充满信心的理念，而不是出于现实收益或者盈利数字！

　　在网络经济泡沫破灭后，一些高科技公司借助中介机构之手频频利用财务统计中的数字游戏夸大收益和盈利，诱使投资者们误认为盛宴仍在进行中而屡屡被骗上当。如安然公司股价连续下跌时，华尔街投资银行的分析师们仍在不断地推荐它，据事后统计，在华尔街15位跟踪安然公司的分析师中，直到11月8日仍有10位把该股评为"强力买进"。甚至连著名的评级机构也概莫能外。直到安然破产前，像穆迪和标准普尔这样的评级公司也没有将其信誉等级降到投资等以下，一般的投资者当然更被蒙在鼓里。今天则轮到投资者们对华尔街那些貌似"公正"的中介人员进行诉讼索赔的时候了。最近，原安然股东正式起诉8家投资银行，使华尔街正面临多年未见的危机。股东代表律师表示，起诉的理由是包括JP摩根、花旗集团为首的投资银行故意隐瞒真相，欺骗投资者。

　　投资银行及其分析师是继会计师后又一批引起公众关注的对象。实际上,在欧美，投资银行的评估报告一直视为缺乏客观标准，因为这些银行在投资领域的巨大得益使它们倾向于做出对自己和合作伙伴有利的分析，从而对投资者提供误导的信息。投资银行咨询部门的分析师传统意义上应该是投资者与金融市场之信息过滤层，但近十年来咨询公司总是鼓励分析师对股票积极吹捧，而不是进行公正的评估，违背"规则"便扫地出门。巴黎银行驻纽约一位证券分析人员就是因为在2001年8月份建议客户应"立即不计成本地抛售"安然股票而遭到华尔街的驱逐。因为贬低某公司股票，就意味着公司或投资银行失去巨额的顾问或咨询费用，这正是投资银行的主要收入来源。如今华尔街上最流行的座右铭是"不问不说"。

　　种种迹象表明，过去仪表堂堂、威风八面的"自由市场经济"的"看门狗"们：会计师、律师、证券分析师、投资银行家，刹那间在投资者面前显示的是躲在复杂的会计规则、法律名词、内幕交易背后大谋私利的贪婪投机者。投资大众则是被这批专业投机人士玩弄在股掌之间，成为"自由市场经济"的无私献身者。

　　其三，经过两安事件的打击，作为"自由市场经济"基石的"企业自治"正在重新向加强管制方向发展。以前像无所羁绊的孩子一样任意遨游的企业家和中介机构人员不得不重新接受政府越来越多的限制和束缚，首先表现在SEC提出的几大限制中：①缩短财报时差。以前企业年限可以延后90天公布，现在必须在两个月内完成，季报则由45天缩短为30天，企业报表中必须"马上披露"高级主管人员任何股权交易。②会计原则公开。企业必须对投资人解释为何选择某种会计原则，并解释在另一种会计假设下对经营业绩有何影响。③审计与咨询业务公开处理。规定企业的审计和顾问业务必须交给不同的业者承担。④投资银行业的持股限制。限制投资银行业分析师的持股比例，分析师必须披露自己的评等原则，同时要分开投资银行与上市公司间的交叉持股关系。美国新任SEC主席现在正承担挥舞大棒重整华尔街的重任，但很多投资者仍表示不满。同时金融行业的巨头和会计师行业公众监督委员会(POB)则齐声指责这样会拖累美国经济的增长，POB为表示抗议，宣布于3月底解散。

　　在多方面一致要求下，今年3月7日布什提出一项加强对会计行业监管和对公司的约束及更好地保护投资人利益一揽子的10点计划，主要内容有：美国将改变审计业实行自我管理的做法，成立一个联邦政府审计监督机构，负责对审计公司进行监督和调查，惩罚违规的会计师；禁止审计公司提供能影响独立审计的其他服务；公司要增加信息表明度，首席执行官将对公司的财务报告和其它信息的准确性负责；公司高管出于个人利益买卖股票时必须及时通知公众。布什说："改革应该有助于增加投资人的信心和促进经济的发展。目前重要的是加强监管和纠正错误。"由是观之，这股监管之风还要吹相当一段时间。保护主义重新抬头，成为今天世界经济的潮流。

　　权贵资本主义正在美国漫延？

　　针对安然和安达信事件引起的危机，《美国商业周刊》说："这场金融灾难的影响远远不止一家大公司的破产，这是一场大规模的腐败。"美著名经济学家保罗.克鲁格曼在《纽约时报》发表文章说："安然公司的崩溃不只是一个公司的垮台问题，它是一个制度的瓦解，而这个制度的失败不是因为疏忽大意或机制不健全，而是因为腐朽。"这种腐朽集中体现在政治献金为基础的权贵资本主义中。

　　据初步调查结果显示，在国会两院中参与调查的248名议员里，接受过两安公司的政治献金者占85%，即212人。仅就安然一家公司而言，从1989年至2001年，共有71名参议员和187名众议员接过这种政治捐款。又以申请破产例倒闭的环球电讯公司为例，1999年老布什在东京向环球电讯的客户发表一次演讲，就得到8万美元股票的回报。尤其是克林顿时期的民主党政治基金筹措者--民主党全国委员会主席特里.麦考利夫与该公司董事长温尼克交往颇深，民主党人重要的筹资晚宴和议员竞选都得过该公司的大笔捐款，温尼克还与克林顿一起打过高尔夫，克氏退位后，温尼克特别向克林顿总统图书馆捐赠100万美元。

　　由于安然和安达信销毁了大量资料，肯定还有更多的内幕未公之于众，但已充分显现政商勾结、利益输送的严重性，美国式的资本主义民主究竟是人民的民主还是大老板们服务的民主？美国政府是人民的政府还是富人的俱乐部？美国大公司的老板们是替公众服务，还是替政党或自己谋利？美国前SEC主席莱维特曾经提出在松绑过程中强化会计和稽核功能,及

　　主张审计与咨询分家都是在国会内遭封杀。据《纽约时报》最近一份调查显示，仅有1／3民众认为大公司老板凭良心做生意，有79%人认为大公司老板仅图一已之私利，根本不理会公司和投资者利益。在这种体制中，哪个政党有能力得到更多大老板的政治献金，就显示愈有能力上台执政。尤其是在"软钱"部分，几乎毫无规范。据统计，美国国会两党通过"软钱"筹集到的资金，1980年为1900万美元，1984年为2200万美元，1996年达到2.62亿美元，2000年再创记录高达4.88亿美元。除了大企业主或者他们的代理人，一般民众凭什么进入美国政府中去？3月20日，美国国会通过内部长期的争斗，终于通过水门事件以来最有影响的竞选筹资改革法，要求改革献金制度，杜绝"软钱"，但这样的改革在权钱政治下能有多大效用仍有待观察。

　　安然危机还显示"权贵资本主义"(也称"裙带资本主义")正在美国大行其道。两届布什政府与安然高管层关系非同一般，布什从竞选州长到竞选总统都从安然公司得到大量的捐款。他还经常乘坐安然公司的飞机旅行。他弟弟佛罗里达州长杰弗.布什也曾在安然一名前主管住宅举行募款宴会。佛州政府委托一家投资管理公司，动用州员工退休基金大举买安然股票和公司债，结果造成3.35亿美元损失。不可思议的是在安然宣布亏损后，这家投资公司还在不停地买进。杰弗.布什是该退休基金会的三名董事之一。现基金会股东已委托律师进行诉讼。

　　在布什政府内部不少官员也遭遇安然门。如现任陆军参谋长曾任安然副董事长，首席经济顾问曾任安然顾问，包括国防部长、贸易谈判代表、副财长在内等15人持有安然股票，布什竞选功臣、共和党主要智囊利德在安然挂名顾问，月薪1-2万美元。表明安然与布什家族非一般政治献金关系，而是一种"旋转门关系"--布什的亲信，可以借这道"旋转门"进出于政商之间。特别引人注目的是副总统切尼在2001年内以美国能源政策最高领导人身份，与安然高层举行6次会谈，但切尼在国会举行的听证会上拒绝公开这些会谈的记录和真相。最近，以"安然门"著称的安然一案被《纽约时报》女专栏作家莫琳.都德揶揄为"安然星球案"(Planet Enron)，意指一个高高在上的政商隐形帝国，只有极少数位尊权重者才能到达。

　　由安然、安达信事件引起这场风波仅露出冰山一角，随着美国会、司法部、证管会和劳工部调查的进一步展开，将会有更多的内幕曝光，后续如何发展与演变难以预料。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些对盛极一时美式资本主义的打击是深远的。正如华勒斯坦所言，资本主义体系已到非改不可的地步了。

　　内容提要：本文主要从安然、安达信两家公司着手，从美国大企业频频倒闭、新经济遭遇困境、自由资本主义的尴尬、权贵资本主义的漫延四个方面阐述美式资本主义已处于前所未有的危机中，表明资本主义体系的重建势在必行。

　　参考文献：

　　【1】张立平：安然事件推动美国改革【N】。中国经济时报，2002.4.1

　　【2】安然案改变了资本主义？【J】.www.cw.com.tw.2002.3.1

　　【3】华勒斯坦：资本主义全球化崩溃中【J】www.cw.com.tw.2001.11.1

　　【4】Michael J. Mandel:The Coming Internet Depression【M】.网络版。

　　【5】The Next Dwonturn:Will A New Economy Bust Follow The New Economy Boom?【J】.Business Week 2001.10.9

　　【6】Bethany Mclean:安然为何破产？【J】.Fortune China 2002.3

　　【7】南方朔：恩隆案烧出美式资本主义的大破洞【J】。《新新闻》(台)，778期。(2002年1.31-2.6)

　　作者简介：

　　檀江林，男，1965年生，安徽望江人，经济学副教授，南京大学台湾研究所99级博士生，主要从事世界经济、金融研究，从去年12月来长期跟踪安然和安达信事件，先后在《上市公司研究》、《国际金融报》、《银行家》等刊物上发表相关分析、评论文数十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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